蓝天白云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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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ursday, 31 March 2011

試用


她這時心中一定會想,為甚麼自己會被踢除?是自己哪裡做不好嗎?我從餘光中看著她,她的表情,和以往一樣,沒有快樂,沒有悲傷,只是,她的心會哭泣嗎?
我心軟不能管人事。很慶幸的,我的工作也只需要專心看病,不需煩惱診所的人事。所以當小英離職後,便由護理長負責去找新護士,她登報兩個月後,才有一個人來應徵,面試後,護理長請她來試做,試用期多久,我沒去過問。
我看到這個新來的護士,大約廿歲,頭髮長長的,長的普普通通,工作起來,倒還中規中矩,會打針,會掛號,來了3天,好像就能上手,工作中沒出甚麼差錯。只是,她就是很安靜,3天下來,我和她沒說超過十句話,她就是安安靜靜的工作,不會和人打招呼,我也沒看過她微笑。
但請個人到診所來,就是要來做事,只要打針掛號的事做得好,其他都沒有關係。更何況她來的這幾天,整個診所的工作一樣進行的很順利,沒有聽到有病人抱怨她打針打不好,或是掛號等很久的事,雖然她不對病人微笑,但病人來是要看醫生,醫生笑就好,所以在我心中,慢慢覺得她已經是可以接受的人選了!。
你,明天不用來了
這個週末我休息,當我再來上班時,就見到一個護士很高興的和我打招呼,說:“醫生好,我是佳宜,請多多指教!”我人一愣,看她的樣子,也大約是廿歲,長長的頭髮,長的普普通通,但臉上就是展現很開朗的笑容。我的第一個反應是──這個護士,是上星期來的那個嗎?怎麼才過一個週末,臉上的笑容就進步那麼多?我的神經其實很大條,那護士已經來一星期,但她的長相我都還記不清楚,甚至連名字也不知道!
但見眼前的這一個護士,除了熟練之外,工作中因微笑而多了一份熱情與活力,她很會和人接觸,看到病人會打招呼,我猜想,應不是同一個人吧!我於是問護理長,她回答說:“這是另一個來試做的!她的名字叫佳宜。”我問說:“那麼上星期那個叫甚麼名字?”她回答說:“淑芬!”
我這時才記下淑芬這名字。如此忙碌到晚上,當所有的人都下班時,護理長問我:“今天來的佳宜,和上星期來的淑芬,你覺得哪一個比較好?”我並沒多去想她問我這話的目的,只是按我一天下來的感覺,直接回答她說:“佳宜比較好,她會和人打招呼,工作中也充滿熱情。”她聽了微笑點點頭。
第二天下午,我再來上班。這一天,輪值的護士是小龍女,和上星期來的淑芬。病人因天氣冷開始多起來,我們三人一直忙到晚上,這當中,我因為體溫計壞掉了,需要不斷呼喊外面的護士拿她們的額溫鎗來幫我量體溫,只是我又接二連三的忘記淑芬的名字,必需用對講機問小龍女,小龍女回答得很不耐煩,說:“她叫淑芬,就是全台灣最多人取的淑芬!”所以這一個晚上,我喊了很多次“淑芬!淑芬!”她每一次聽到,都會放下打針的工作,進來幫我量體溫。
如此做到下班前一小時,我看到護理長來診所了,她來診所原就很平常,診所的大小事,常把休假中的她叫回來。而這時病人多,我也沒問她回來做甚麼。只見她在我門口經過了數次,好像有些事在忙,然後就離開了。
她走後,小龍女進來跟我說:“護理長剛才跟淑芬說,她做到今天,明天不用來了!”我聽了,人一愣,馬上想起兩天前她問我那個護士比較好的事,她這樣的決定,難道和我有關嗎?我的眼睛忽然湧現不可抵擋的酸楚,而淑芬這時在打針,和我隔一道牆,我心想,她這時,還有心情工作嗎?她的心會如同針刺般的難過嗎?她會不會流眼淚?她的心會不會滴血?
她的心,會哭泣嗎?
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繼續看病,淑芬這時應是打完針,便見她進來我的診察室,而我正在幫病人聽診,她走到我身邊,幫我拉起病人的衣領,方便我檢查,這是我們的護士平時很懶得做的一件事,而她就在這時做了,我的眼淚幾乎就要掉下來!她這時心中一定會想,為甚麼自己會被踢除?是自己哪裡做不好嗎?是不是自己沒在醫生忙時進來幫忙拉衣服嗎?我從餘光中看著她,她的表情,和以往一樣,沒有快樂,沒有悲傷,只是,她的心會哭泣嗎?我很想告訴她,她其實已經做的很好了,她並沒有犯甚麼錯,但在這情況,我真的也不知要怎麼開口。
晚上10點下班了,我簽完賬本,要離開,淑芬這時在換衣服,我在更衣室的門口跟她說:“淑芬,我要走了,再見!”這是我第一次和她說再見,也會是最後一次,我沒聽到她的回答,我也怕萬一她出來時會流眼淚,我說完轉身,和小龍女揮手,下班離去。回家的路上,我一直在想,今天晚上,她回到家裡,要如何和自己的家人說:“我被診所辭退了!”她到現在一定都還不知道,她不是做得不好,只是有個競爭者,做得比她好。
我回到家,打電話告訴朋友這事,她說我太感性了,試用期沒過不續用,原本就是職場中屢見不鮮的事,怎需為這事耿耿於懷呢?我想了一下,發現我從畢業後,這麼多年來工作都很單純,只用我的專業,就做得比任何人都穩定。我真的比任何人都幸福,只是如今,在不經意的情況下,涉入了別人的適者生存的循環中,因為不適應,我到了深夜,仍無法入睡,悲傷不能自己。
星洲日報/副刊‧文:歐陽林‧2011.03.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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